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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川普的最大原因,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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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年下半年開始,著名記者Tony Schwartz 應川普之邀和他近乎形影不離地生活了十八個月,跟隨着川普參加會議,同他閒談,在莊園一起度過週末,在辦公室和私宅聽他和人談生意,揣摩他的語言風格和思維方式,作為替他捉刀寫後來大獲成功的《交易的藝術》這本書的準備。

拒絕川普的最大原因,一語中的!

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下,Schwartz 自己作為一名作家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川普從不讀書。他沒有在川普的任何辦公室和家庭房間裏見過一本書,也沒有聽他提起過任何書籍。「我嚴肅懷疑川普成年後真的一本書都沒讀過。」Schwartz 後來接受採訪時説。

這件事在美國媒體中間並不是祕密。2016 年 5 月選戰正酣時 Foxnews 的主持人 Megyn Kelly 在專訪川普時就專門挑了這個話題問他,讓他介紹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川普説了一本 1929 年的小説《西線無戰事》。Kelly 很顯然懷疑這是川普幼年時讀的書,於是追問他最近讀過的書是哪一本。「我讀文件,我讀一些片段。」川普不耐煩地説,「我沒時間。」

和他不喜歡讀書相對的,是他對電視的痴迷。不止一個記者報道過川普有多愛看電視。Schwartz 把它歸因為川普「短暫的注意力集中時間」,也就是説,川普無法在一件事情上長久專注地沉思默想,而必須不停刷新自己的注意力。電視恰恰適應這一性格特質。甚至連川普自己也不諱言這一點。2015 年 8 月,NBC 主持人 Chuck Todd 在專訪中問川普他從哪些專家那裏獲得關於外交和軍事政策的建議。川普説:「我看電視啊。」

在 1994 年的一次演説中,基辛格曾經這樣總結過讀書和看電視這兩種不同時代的獲取信息的方式的區別:我們正在從通過閲讀學習的年代轉向通過觀看來學習。當你的認知是來源於文字的時候,你會逐步建立抽象概念,讓這些概念層層相扣。當你的認知是來源於圖像的時候,你的看法會建立在印象和情緒之上,而它們很難復現,所以你甚至沒法回頭檢查你究竟是被什麼東西所影響的。

川普正是這一時代的結晶,他既是影像媒體的產物,也是操控它的大師。他的競選歷程教科書般地展示了,當複雜微妙的現實被粗暴直接的口號和宣言所取代,當方向代替路徑,斷言代替疑問,what 和 who 代替 why 和 how,當選民的負面情感——恐懼、懷疑、排斥、憤怒——被充分地調動起來的時候,能夠產生多麼摧枯拉朽沛然莫之能御的效果。印象和情緒是他最好的武器。

但也正是這種特質讓他遭到了傳統知識精英近乎一面倒的反對。2016 年 8 月,他所在的共和黨的 50 名外交國安領域的資深官員聯名寫信,宣稱他的當選會對國家安全造成災難。信中説:同此前缺乏外交領域經驗的總統們不同,川普沒有展現教育自我的任何意願。他始終表現出對當代國際政治知識的令人震驚的無知。

在我們的經驗中,一位總統應當願意去傾聽顧問和部門領導的意見,應當鼓勵對各種彼此衝突的觀點的思考,應當能夠意識到缺陷,並且從中得以進步。在我們看來,這些關鍵素質川普一樣也不具有。他無法分清事實和幻象,他不鼓勵彼此衝突的觀點,也無法忍受任何批評。

是的,每個政治家當然首先都是一個足夠自信的人,但區分他們的不是他們有多相信自己,而是在自信之外,他們是否留出了足夠自我懷疑的空間,理解世界的複雜性,理解自然和社會都有超乎樸素的日常經驗和直覺之外的奧祕,理解不同意見之間的爭論的重要性,理解自身的侷限和思考的價值。同樣是基辛格曾經説過:「當你覺得自己對一件事確信無疑的時候,你要麼是真的洞悉這件事的全部真相,要麼只是因為你對它一無所知。」偉大的政治家瞭解這一點。

川普是這一切的反面。他幾乎對每件他認定的事都確信無疑,並且也這樣鼓勵他的追隨者。我們在生活中都遇到過這樣的人。他們覺得世界只是一個放大的叢林,熱衷於炫耀拳頭和肌肉。他們脾氣暴躁,沒有耐心進入任何包含複雜細節的討論。他們熱愛陰謀論,對任何同自己主觀認知不符的事實都視而不見。他們鄙視沉思和審慎,認為那隻不過是軟弱和怯懦的表現。川普把這些性格發揮到了極致。他在競選過程中自始至終都在強調自己的直覺和膽量遠比知識和經驗更重要。這甚至都不是一種競選策略,川普是個真誠的反智主義者。

他因此和這個時代一拍即合。全球化讓原先遠隔千里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社羣忽然成了鄰居,彼此競爭,彼此搶奪資源和就業崗位,彼此警惕,猜疑,仇視,黨同伐異,乃至兵戈相見。而這正是川普最好的養料。在這個大多數人連買一個手機都要躊躇不定很久的選擇困難的時代,川普成功地讓很多人相信,那些關係千萬人生死貧富的內政外交議題都有着簡單明快顯而易見的解決方案,完全可以一言而決。一個人要是不立刻採納那個方案,不是別有用心,就是被愚蠢天真幼稚的政治正確矇蔽了雙眼。

這正是我覺得川普最危險的地方。傳説中奧馬爾在燒掉亞歷山大圖書館的時候説:「這世界上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明明白白寫在古蘭經裏,為什麼還要保留別的書籍?」人類好不容易走出了那個時代。但川普提醒我們,那個陰影從未遠離過。

可是川普至少掀開了皇帝的新裝,勇敢地挑破了大多數人此前不敢直面的禁忌,不是麼?他的攻擊雖然粗暴,但是難道不是實事求是地指出了問題所在麼?

會這麼想的人,大多都只具有極為短暫的歷史記憶。他們不記得或者從未知道,同樣的這些攻擊辭藻在 1992 年布坎南的競選裏出現過,在 1968 年華萊士的競選裏出現過,在麥卡錫的時代出現過,在一個世紀以前反對天主教移民和華人移民的浪潮裏也出現過。在臭名昭著的排華法案的時代美國赫斯特報系對華人的攻擊,聽起來和今天川普的言辭別無二致。

這不是什麼勇敢的實事求是,而只是人們面對大時代變革時根深蒂固的本能恐懼罷了。

但是還有另外一條道路,一條真正實事求是的道路。它要求你承認世界的複雜性,瞭解一個議題衝突各方的彼此訴求,尋找未必立竿見影但腳踏實地的妥協方案。它需要你去抵抗那些幾千萬年積攢下來的人類對部落的天然忠誠和對異類的本能排斥。這是條困難的路,因為你不得不用一千個字來回答一個問題,而你的聽眾正不耐煩地期待着一個只有十個字的答案。

但人類讀過和寫過那麼多書,走過那麼遠的路,不就是為了這個?我們用光纖把每個人連接在一起,不是為了縱容自己的本能,而是為了超越這些本能的。

如果覺得自己的答案太複雜,就讓自己練習説得更清晰準確一些。如果覺得對方在用恐懼和憤怒作為武器,就逼着自己更冷靜和勇敢一些。亞歷山大圖書館燒掉了,就去建設更多的圖書館。這就是我們反擊川普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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